【黑花】《当时的月亮》
待了一整个下午，从电玩城出来，解雨臣差不多已经忘了黑瞎子的生日了。
然后他去了游乐园。
从过山车上下来，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忘了黑瞎子左小臂上有一颗痣。
他还坐了海盗船。从船尾边缘爬下来，他觉得自己记忆里黑瞎子的脸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。
……
那天晚上，游乐园闭园前，解雨臣擦擦汗，向天上的黑云和月亮挥手，眯着眼睛笑得开心：我把你忘了。我连你大我几岁都想不起来啦。
……
被篱笆圈起的小院，天气好像都和别处不一样。
透过自己五指的间隙，透过层层叠叠的葡萄叶，透过葡萄架子，解雨臣想道。
结果他自言自语地就说出来了。
旁边的黑瞎子就笑。说是啊，在我这个地方啊，每天都是植物喜欢的天气，比如葡萄，比如海棠花。
解雨臣躺在藤椅上不动。过了一会儿突然抓过黑瞎子的手，说要比大小。
黑瞎子任他闹，反扣住他的手，牵起来。
然后很认真地看向解雨臣的眼睛。
凉如水。解雨臣觉察到，就也看着他，一笑。
黑瞎子收回目光，也笑。说，是的，美目，月色。都凉如水。
解雨臣继续看月亮，不做声，嘴角弧度更甚。
今晚的月光，碎得七零八落的。解雨臣听着自己的心跳，这么想道。
其实解雨臣的字也像解雨臣的眼睛一样好看。黑瞎子见过。
在解雨臣给黑瞎子的回信上。
他们其实没怎么互相写过信。
解雨臣回的那封只有几个字。给齐老师，好，祝生活愉快，来自解雨臣。没了。一本正经得很。
这也怨不得解雨臣。因为黑瞎子给他的那封信也只有几个字。给雨臣，我们的前路没有阳光。祝幸福，爱惜身体，黑瞎子。
然后，解雨臣听说，那个曾在被葡萄架打碎的月光下，用小提琴改编月光奏鸣曲拉给自己听的男人，带着另一个男孩儿去了德国。
当天下午，解雨臣就把自己塞进了电玩城。
……
今天，夜里一点了。一小时前刚达到当年黑瞎子年纪的解雨臣，好像是突然想起了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。
竹篱笆，土壤，葡萄藤，微风，月光。
三年而已，荒的不成样子。
突然看见墙边一个影子。解雨臣僵硬地立住。
影子转过身。熟悉得可怕的笑容。
我已经忘记了。解雨臣固执地告诉自己，闭着眼摇头。
却又有熟悉得可怕的声音响起。
那个…他，是我亲戚家的孩子。亲戚拜托我一定要带那孩子出国。墙边那人挠了挠头。
…哦。解雨臣憋出一个字。
我在那边听说你一直过的还不错。那人的声音有些许嘶哑。
解雨臣仍然垂眼看着自己的脚。是啊，我一直挺好的。他说。
那就太好了。那人笑了笑。
蝉鸣一浪一浪的，此起彼伏。
解雨臣突然有些烦躁。你到底想说什么？你可以直接说。
那人走近几步，仍然带笑。我想说的是，我也挺好的，尤其是眼睛。
说着，慢慢摘下了自他们认识以来就没摘过的墨镜。
诶呀其实治疗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四。我治疗成功了，够命大吧，要不然理论上我现在已经死啦。
然后那人收了笑。
雨臣，对不起。
——离开了三年，我真的很抱歉。
——不过说实话，从吴邪那儿得知你现在没有爱人，我非常高兴。
解雨臣心里一动。他突然觉得有点口干。
然后他朝黑瞎子走了两步，咽下一口唾沫。
黑瞎子笑着看向他。
他眯着眼睛。他想了想，黑瞎子身上的那层月光，和黑瞎子的眼睛，都好亮啊。
